当代散文|老井

2023-08-08 15:51:11 来源:齐鲁壹点

文/张天科


(资料图)

我老家原来住在市郊北坡,那时每个生产队都有两口老井。这些老井很早就有了,队上人吃饭、洗衣服全都是从这里挑水。

我所在的队上,一口老井位于东边老庙的后面,一口老井在西边,离我家很近,出门不到20米,在一个坡口处,盖有井房,井口铺着青石,上面架设的井辘轳是由辘轳头、支架、井绳、水斗等部分组成。搅水的辘辘,大概有水桶那么粗,给辘辘配的把子叫辘辘把,辘辘上的绳子,叫井绳,很粗的麻绳,大概有三四十毫米吧,井绳在井口的青石上,磨出好多道深沟,供人们打水时所用。

我家附近的这口井有7.8米深,站在井口可以看到井水。打水的时候用的是铁皮桶,上面是圆的,下面是尖的,也就是圆锥形的,到井底后搅动倒伏,方便桶里灌满水。

然后两个人一起搅动辘辘把,大概需要转动10几下,这边绳头牵着桶水随着辘辘来回转动,它也跟着走,一上一下,省力快捷。最后把搅上来的水,再倒进自家的桶里担走。

这口老井的水常年都是满满的,里面有好多水眼,干旱的季节也不枯竭,雨水的季节也不外溢,井水清澈甘甜。我们队上的几十户人家上百号人就靠这口老井滋养着。

那时,每家每户都有一根扁担,两只铁皮桶,一个大翁缸。每天早晚,乡亲们都会用担着水桶到井里打水。为了赶早,避免人多,有的人天刚蒙蒙亮,就到井里搅水,井辘辘“咯吱”“咯吱”的响声伴随着人上下搅动“吭吃”“吭吃”的声音,一桶又一桶的水被吊了上来!

那些从不同方向来担水的人们,挑着扁担在肩膀上“吱吱悠悠”,脚下像踩着风,走起路来轻快又有节奏。

一些妇女男的不在家,只有等早上吃完饭孩子上学走后,才出来挑水。有的妇女的桶里还装着要洗的衣服或青菜,待衣服或青菜在井边洗完后,一头桶里装满水,另一只桶里装着刚洗好的衣服或青菜,一摇一摆挑着走回去。

夏日里,男人们早早起床,拿着扁担挑着水桶就出去了,不一会儿厨房就传来了将水倒入水缸的声音。女人们则用担回来的水为家人烧水,煮饭,有的还让家里向男人把担回来的水倒在大盆里,放在自家院子里的太阳下曝晒,等傍晚从庄稼地里回来时,水早已温热,洗涮一下身体。孩子们则直接脱下汗哒哒的衣服裤子,跳进盆子洗澡,时不时打起水仗来,惹得不明所以的小猫小狗也跟着跑啊、跳啊。

老井冬暖夏凉。夏天的井水是凉的,冬天刚从井里挑回来的水还冒着丝丝热气,家里人拿水洗脸漱口刚合适,都不用火烧。

那个时候,大人小孩每天除了上工上学,回到家里的第一件事就是到老井打水。于是无论是春夏秋冬,清晨、中午、晚上,来老井打水的乡亲络绎不绝,有挑着两个大桶的,有端着小盆的,有拿着扁担的,背的背,抬的抬,担的担,挑的挑,在黎明的光影和傍晚的彩霞里,共同演奏着一曲曲古老的、湿漉漉的晨歌晚曲,从井身到小路再延伸到各家院落里都留下一条条湿漉漉的美丽曲线。

到了夏天,每当夕阳西下,居住在这里的老少爷们和媳妇姑娘们,挑着水桶、挎着篮框、端着铝盆、拿着搓板,仨仨俩俩地缀着井沿提水忙活。一会儿是嗵嗵的取水声,一会儿是哗哗的搓衣声,一会儿是啪啪的甩衣声,一圈又一圈漾了开去。

在我还是年幼的时候,记得是父亲每天天不亮就起来担水,来保障家里的生活用水。等我十一二三岁时和姐弟抬水,有次把桶放进井里满了水,有好几十斤重,我握紧辘辘把用力地摇,摇到半截,感到太重坚持不住了,双手不由自主地松开,水斗拽着滚筒飞转,我躲闪不及,右胳膊被辘辘把打中,疼得当时就不能动弹……

直到我长到了十六七岁的时候,才开始每天担水。那时还身单力薄,一担水挑在肩上,只觉得扁担压得骨头生疼,中心不稳,走起路来摇摇晃晃。因为担不动,一路上都在往外溅,回到家就只剩半担水了。不是洒在路上,就是洒在身上。好不容易挑水回家,一阵饥渴,拿起马勺大口喝到刚从井里打回来的水清凉爽口,心里十分舒畅。

在我的印记中,这口老井的水好像取之不竭,用之不尽,从来没有干涸过。只是到了春节过年期间,用水量大增,井里的水位会有所下降,偶然也会出现井水混浊的现象。但间歇一个晚上,井水又会恢复到原位。

当然,这口老井用久了,井壁石上会长满大小不一绿绿的青苔,井底也会出现杂物淤泥,影响水质。所以每隔一年老井需要淘井。就是把人下到井下,把这些淤泥和杂物清理干净。

淘井要到井下作业,很危险,需要好几天,几个人相互配合,下去好几回,淘井才算完成。当时干这活都是在春冬两闲季节。一般生产队会指派几个胆大心细的精壮劳力去完成这项任务。

记忆中淘井次数最多的要数我院子里的大伯了,都是别人在上面拉住绳子,用桶把他放到井里,他一手拿着手电,一手执掀清淤。就这样几个人来回替换,整治几天,把杂物淤泥清理干净,他们一个个变成了泥人。

说来也怪,改造后的井水跟原先似乎有了不同,不但水位逐渐上升,而且井水冒着丝丝水汽,把水桶扔进井里直接用扁担头里的铁钩去钩水桶的木柄,用手一抖就能把水提上来。家门口的这口井就像自家的大水缸,随用随取。

老井,是村庄的龙脉,是极具灵性的。有了井,村子就有了灵魂,有了生机。生命,便有了依靠,有了希望。我的老家也因为有了老井,才会让人们生活充满了丰盈和从容。

老井是村里人的命脉,一生奉献了多少水无人能够计量。满足铺天盖地的水桶和水缸,水也没见少。村庄里的几十户人家就靠这口老井滋养着。

老井孕育了村子的欢腾,家家鸡犬相闻,锅碗瓢盆,歌咏欢唱的是一股生气勃勃的精神交响。

但是,却没有哪个人关注老井的命运,没有人推敲老井的苦衷。如今,几十年过去了,沧海桑田,昔日的井房早就被人们弃用填埋了。 一块磐石盖住了老井的眼睛和心灵,也盖住了老井的无私胸怀。繁华与落寞,只有老井自知了。

现在的我们,早已搬离了故土,住上了楼房,用上清洁干净的自来水。当年队上的那口老井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,也许早已被众人所遗忘;但在我的梦中还会时时出现那口老井,就如同井底那股涌出的泉水,早已涌入了我的心里,仿佛在告诉世人此刻的悲苦内闷与过往的辉煌。

老井,这种在农村风行无数个世纪、滋养无数代人的水源,如今已彻底退出了农村生活的舞台。老井被时代所淘汰已是必然,但它的“功德”将会永恒。老井,已成为农村社会进步、时代发展变迁的见证者;也是我们这一代人最美好的记忆。

吃水不忘打井人,今生难忘老井水。曾经在这口老井挑水的壮汉,如今都当了爷爷。再见,老井,我们老代人永远都会记得你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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